橫亙陜西、內蒙古、寧夏三地的毛烏素沙地，是我國四大沙地之一。昔日的毛烏素，黃沙漫天，“沙進人退”。新中國成立后，經(jīng)過幾代人數(shù)十年的治理，如今的毛烏素腹地，林木蔥蘢，綠色已成主色調。從“沙進人退”到“人進沙退”再到“人沙和諧”，毛烏素變綠的秘密是什么?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在兩山論提出15周年之際，人民網(wǎng)記者深入陜蒙寧三地，探訪當?shù)馗刹咳罕姡瞥?ldquo;毛烏素變綠記”系列報道，展現(xiàn)三地的治沙舉措、成效，用一份“毛烏素治沙樣本”講述新時代生態(tài)文明的中國故事。
(注：干旱區(qū)的流沙堆積稱為沙漠，半干旱區(qū)的流沙堆積則稱為沙地。)
毛烏素，蒙古語意為不好的水，或寸草不生的地方。昔日的毛烏素，黃沙漫天，茫茫大漠逼著百姓“沙進人退”，已經(jīng)成為鄂爾多斯南部毛烏素沙地農牧民生活中揮之不去的記憶。
生活在這片不毛之地的人們與荒漠化做斗爭，“向沙地要草、要水、要樹”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治沙60載，從“前擋后拉”種植沙蒿，到飛播造林鋪開綠毯，再到今天，鄂爾多斯境內毛烏素沙地70%得到有效治理，淳樸勤勞的內蒙古農牧民在黃沙中踩下堅實的綠色腳印。
“記得栽種第一棵沙柳時，蒙古包眼看要被流動沙丘給埋了，如果還不栽樹，人只能被沙子趕著跑。”在烏審旗，83歲的植樹造林“領頭雁”寶日勒岱望著窗外郁郁蔥蔥的綠植介紹說。回首往事，眼下的風景讓她感慨萬千。
紅色基因代代傳 敢向黃沙要綠茵
“身上穿的爛皮襖，出門一片白沙梁，一家?guī)字缓谏窖颉?rdquo;走進烏審旗烏審召的生態(tài)博物館，惡劣生態(tài)狀況依圖可見。“艱苦奮斗是烏審召造林治沙最鮮明的紅色基因。”1953年，十幾歲的寶日勒岱在吃不飽、穿不暖、生存拮據(jù)的艱難條件下走出蒙古包，帶領家鄉(xiāng)人民踩進沙窩種樹種草。
烏審旗地處毛烏素沙漠腹地，總面積1600多平方公里(約合250萬畝)，流動沙丘占54%，可利用草地僅占三分之一。窮則變，變則通。當?shù)剞r牧民根據(jù)根據(jù)沙丘流動的特點，在沙丘一側栽植植株較高的沙柳，把移動的沙丘“擋”住。沙丘的迎風面，憑借根系茂盛的沙蒿把沙丘“拉”住。同時，3到4年的時間里，逐步向沙丘頂部栽種沙蒿。“穿靴戴帽”“前擋后拉”成為當時農牧民防沙治沙的主要手段。
經(jīng)過幾年努力，烏審召的綠植多了，人們防沙治沙的信心也足了。寶日勒岱說，“看見長起來的樹苗，大家開始相信沙漠也是能治理的，我們自己的生活環(huán)境可以憑借自己的雙手去改善!”
從1957年到1964年，烏審召用8年的時間建設2900畝穩(wěn)產高產飼料基地，牧業(yè)年度牲畜由不足5萬頭只增長到8.2萬頭只。1960年，寶日勒岱作為全國“三八紅旗手”在北京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接見。1965年11月25日，烏蘭夫為烏審召治沙精神題詞：“學習烏審召人愚公移山、改造沙漠、建設草原、改天換地的革命精神”。
一代接著一代干 星星綠色點黃沙
寶日勒岱雖然把“人能治沙”的綠色信念埋進每個農牧民心中，但防沙治沙的道路卻并不平坦。據(jù)資料顯示，上個世紀70年代中期，鄂爾多斯全市沙化面積由解放初期的1763萬畝擴展到5250萬畝，毛烏素沙地與鄂爾多斯北部的庫布其沙漠出現(xiàn)“握手”的局面。
“為了生存，治沙是頭等大事!”烏審旗烏蘭陶勒蓋國有林場站長蘇雅拉巴雅爾從填報大學志愿時就選擇了林草專業(yè)。畢業(yè)工作后，他一頭鉆進林場，一干就是20年。烏審旗烏蘭陶勒蓋國有林場成立于1975年，它像是散布在毛烏素沙漠腹地的“綠色精靈”，為農牧民提供苗木草種，傳授治沙經(jīng)驗。
1979年，國家開始在“三北”(西北、華北、東北)實施為期70年的大型人工林業(yè)生態(tài)工程。有了生態(tài)建設專項資金的支持和先進治沙技術的引進，毛烏素沙地大面積開展飛播造林、種草治沙工作。
“開始栽樹時沒路、沒水，得把一天吃的干糧備足了才能去造林，連飯都吃不上。”望著眼前的滿目翠綠，蘇雅拉巴雅爾自信滿滿。因為經(jīng)過40多年的努力，林場植被覆蓋度已從成立初期的27%達到了如今的95%以上。
治沙造林的過程艱辛而漫長，需要堅守，更需要國家政策的支撐。在國家“誰造誰有，允許繼承，長期不變”的政策實施后，鄂爾多斯“以戶為單位”的造林熱情開始高漲，遏制毛烏素沙地蔓延迎來了生態(tài)治理的“拐點”。
1985年，剛滿20歲的殷玉珍從陜西嫁到烏審旗“井背塘”這個地方。這里位于內蒙古和甘肅交界地帶的毛烏素沙地深處，沒有路，每次出門只能徒步幾公里穿越茫茫沙地。“看到一望無際的明沙，我整個人都傻了——地種不成，羊放不了，可咋活?”
惡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讓她決心治沙造林。1986年，她和丈夫用家里的羊換回600多棵樹苗。每年4月份土壤解凍后，夫妻二人四五點就帶上干糧和水走進沙梁，抓緊栽樹。
“她剛開始栽樹時我去過那兒，那里是典型的蜂窩狀沙地，中間低洼，四周讓沙梗圍成圓形，極難治理。”曾在烏審旗林業(yè)局工作多年的吳兆軍談起殷玉珍，仍稱贊她不服輸?shù)闹矘渚髣艃骸?/p>
“先種上一溜一溜的沙蒿，將流沙基本固定下來，再在沙蒿帶中間栽植沙柳、楊柴、紫穗槐等灌木樹種，一株一株增加，一片一片延伸……”殷玉珍治沙造林的經(jīng)驗讓不毛之地長出了綠色。
“進入上個世紀90年代，人工造林、機械造林、飛播造林的技術開始運用。”吳兆軍告訴記者，毛烏素沙地的沙患少了，生態(tài)惡化的勢頭得到遏制。1991年3月，由于治理毛烏素沙地成效顯著，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烏審旗還榮獲“全國造林綠化先進集體”。
生態(tài)優(yōu)先謀發(fā)展 黃沙覆綠始成金
“防沙治沙”為的是從“沙里淘金”，讓世代被流沙困擾的農牧民過上幸福富足的生活。2001年到2010年，在西部大開發(fā)和國家重點林業(yè)工程項目的大力支撐下，毛烏素沙地嚴格執(zhí)行了禁牧、休牧和輪牧政策，走上了規(guī)范化治理的路子。
伴著毛烏素沙海基本消失的現(xiàn)實，過去的不毛之地正變成一片希望的田野。“以前，家里長草的牧場也就100多畝地，現(xiàn)在6000多畝牧場基本都種上了沙柳，載上了樹。”烏審召鎮(zhèn)查汗廟嘎查牧民烏蘭達來說，自己是生態(tài)環(huán)境改善最直接的收益者。
放在20年前，他放羊找草一天得走五、六公里，羊還吃不飽;如今，畜草同旺，憑著家里上百頭羊、十多頭牛，一年收入達到十多萬元。“今年大旱，我準備把羊和牛再賣一些。”烏蘭達來說栽樹容易保護難，自己準備主動減少牧場的畜載量，不能因為眼前的牛羊放棄綠色。
綠色是內蒙古的底色。如何在綠色中挖出“金色”的價值?記者在烏審旗圖克鎮(zhèn)烏蘭什巴臺村沙柳顆粒加工廠找到了答案。該村監(jiān)委會主任龔栓明說，“沙柳是防沙治沙的好把式，但生長3年后必須平茬。”
烏審旗圖克鎮(zhèn)烏蘭什巴臺村沙柳顆粒加工廠內，工人在整理粉碎后的沙柳。 人民網(wǎng)陳立庚攝
綠色發(fā)展不能光低頭栽樹，更要抬頭看路，要尋找和擴展致富的路子。通過駐村幫扶單位和當?shù)仄髽I(yè)支持的300多萬資金，烏蘭什巴臺村有了自己的沙柳顆粒加工廠。筷子粗細的沙柳顆粒憑借著低排放、環(huán)保、無煙的特性，受到銀川、鄂爾多斯、呼和浩特多家化工企業(yè)的青睞。
“今年產出的3000多噸沙柳顆粒燃料大概能收益60萬元以上。”看著眼前灰褐色的“金山銀山”，龔栓明不無欣喜，“每年村里每戶農民能從平茬效益中得到一畝補貼30元。”栽種沙柳的經(jīng)濟效益讓村民們得到了“看得見的‘金山銀山’”。
生態(tài)好了，毛烏素沙地里的牧家樂也越來越多。圖克鎮(zhèn)黃陶樂蓋嘎查55歲的哈斯巴雅爾就吃上了這碗“生態(tài)飯”。從2015年開始，哈斯巴雅爾就在公路邊建起了幾幢蒙古包，開始發(fā)展旅游業(yè)。“如果能帶動11戶農牧民再多掙些錢，起了示范效應，大家都能從綠色里收益。” 哈斯巴雅爾滿是信心地說。
“玉珍生態(tài)園”和內蒙古綠洲治沙造林有限公司，也讓殷玉珍的窮沙窩變成了金沙窩。原先寸草不生的沙地，如今長出了小米、玉米、西瓜、桃、杏、李子。許多被風沙趕走的飛禽走獸又重新返回并在林子里繁衍生息。
“在毛烏素沙地，綠水青山真就是金山銀山!”吳兆軍說，生態(tài)不斷變好，如同給經(jīng)濟發(fā)展夯實了地基。這片綠色不僅能保護當?shù)馗黝惍a業(yè)的發(fā)展，更讓人們在這里生活得更加宜居。
毛烏素治沙造林60載，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經(jīng)過幾十年的奮斗，這里已經(jīng)很難看到百畝大的明沙。《生態(tài)蝶變曲——構筑千里綠色長城》一書中曾記錄：“聯(lián)合國荒漠防治化組織總干事認為，毛烏素沙地治理實踐，做出了讓世界向中國致敬的一件事情。”
時光的指針不停流轉，回眼望去，毛烏素沙地治理的歷程不僅是當?shù)匕傩彰撠毠缘某晒χ罚侨娼ǔ尚】瞪鐣目登f大道。漫坡郁郁蔥蔥，不僅讓毛烏素沙地披上了綠裝，也讓人們找到了“生態(tài)、經(jīng)濟、民生”的利益平衡點，讓綠水青山充分發(fā)揮出“金山銀山”的經(jīng)濟社會效益。
責任編輯：Rex_01
